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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罗萨·卡姆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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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是黑色的。

    耳边不停的响起轰鸣的爆炸声,滚滚浓烟不断的从四周飘扬起,带着刺鼻的烟火味。大地在不停的颤栗着,满眼望去,映入眼里的是成片成片的废墟瓦砾,以及炮火攻击之后残留下来的痕迹。

    寒风厉冽,透过破败的窗户吹进屋里,让我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炮火的轰鸣声终于渐渐的小下去了一些。

    “罗萨哥哥,我没事的,佩儿一点都不饿。”佩儿虚弱的躺在我的怀里,反而懂事的安慰着我。

    我看着佩儿消瘦的脸庞和骨瘦如柴的身体。眼眶不由得泛酸,泪水不由得在眼里打转,“佩儿,不要怕。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我现在马上就出去给你找点吃的东西。”

    “哥哥不要!现在外面很危险,你不要出去……罗萨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吧,佩儿要听故事。”似乎是担心我会离开,佩儿努力的想要找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她颤颤悠悠的举起手指着昏暗的天空对我说道:“给我讲讲阿德兰尔的故事吧!”

    我抬头朝佩儿所指的地方看去,那是在这昏暗的天空中唯一闪着光芒的地方——漂浮大陆阿德兰尔。

    不知怎么的我鼻子一酸,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开始讲那个早已重复了千百遍的故事:“佩儿你看那在天空中漂浮的大陆阿德兰尔,那是佑护我们的神明居住的地方。那里的风景非常的优美,四季如春,没有饥饿,没有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佩儿在我的怀里睡着了,呼吸声非常的微弱。我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摸了摸她冰凉的手,接着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安顿好佩儿以后,我随手拿起我平时常戴的那顶帽子扣在头上,起身走出了门。外面的空气比起屋内更加的寒冷,手也有些冻僵了。我不由得哈了口白气努力搓手,想让自己能够稍微感到好受一些。

    这时候,巴罗一把拉住了我,焦急的说道:“罗萨,现在天还没亮,你站在这里干嘛?”

    “我去城里找些吃的。”

    “不行!现在萨兰德亚的军队刚刚占领了摩的尔这一带的城市,城里到处都是一片混乱……更何况现在在城里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萨兰德亚士兵,万一被抓住那一定是死路一条!还是等过几天城里的情况稳定下来再去吧!”巴罗用一种几近哀求的语气对我说道。

    我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有着一头脏兮兮的棕色卷发,脸上的雀斑因为涨红的脸而显得有些明显,消瘦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他的身后,则是一座被轰掉了一半的废弃孤儿院,是我们这些年来所栖身的地方。

    我,罗萨·卡姆尔,从小便是一个孤儿。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在我还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一个孤独年迈的伐木人在山林深处发现了我。他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之后我一直和老伐木人相依为命,后来我渐渐的长大了,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也算其乐融融。

    只可惜,他实在是太老了。在捡到我没多久之后,他就死了。那是一个冬天,那一年,我六岁。

    他从山林中来,就应该回归到山林中去。我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把他埋在了那片深林里之后,生平第一次迈向了外面的世界。即使他不在了,我也要努力的活下去。而我随身带走的,或许也就只有卡姆尔这个姓氏了。

    离开深山之后,我只能在城际之间一路漂泊,跌跌撞撞,坑蒙拐骗的事情做尽,最终也不过是为了有口饭吃,能够活下去罢了。可是那时候的我实在是太小了,就连活下去这样的事情都很难做到。我已经数不清这一路走来挨了多少打,遭了多少人的白眼。直到我来到了这里,这座边城的孤儿院,日子才稍微好过一些。虽然日子依旧清贫,但是至少我有了一个栖身之地,还有了其他的孩子和我做伴,相依为命,不至于太过孤独。

    恍惚间,我回过神来,有些伤感,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呢?

    天更冷了,空中飘起了雪花。

    想到孤儿院里还有十几个年幼的小伙伴在挨饿受冻,我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干等着什么事情都不做。我推开了巴罗的手,对他说道:“就是因为现在萨兰德亚的军队刚刚进城我才要出去。只有趁着混乱我才有机会从那些军老爷手里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战乱持续的有够久了,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你照顾好大家,我会早点回来的。”

    大概是被我说服了,巴罗这次没有再劝阻我,只是小声的叮咛道:“一路小心。”

    我点点头,起身向城里的方向走去。天边,已渐渐露出微光。

    已经是黎明了。

    日光照射在漂浮大陆阿德兰尔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来,显得那样的神圣庄严,那是被人们所憧憬的地方。可是这一切在我眼里却是如此的刺眼,那里的神明并没有眷顾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只是任由悲伤流转在贫苦的人们身上。

    不管虔诚的人们如何祈祷,那些居住在阿兰德尔的“神明”都没有伸出过援助之手,至少,在我们的身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战火一起,这片郊野立刻就变成了敏感之地,经常有射偏的火炮坠入这里损坏大片大片的建筑和田地。原本在这儿生活的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就连孤儿院里的修女也跑得一个不剩。可是我们这些孤儿呢?

    我们没有钱,我们无处可去。

    我们只能继续呆在这里,偶尔进城找些吃的。久而久之的,这一片变成了废墟,就连空气中都一直弥漫的硝烟的味道,一到晚上,就冷的窒息。

    我跌跌撞撞的走过爬过一片片的废墟瓦砾,远远就看见城外树立起了新的旗帜,上面有着明黄色的狮鹫图案。我知道,那是萨兰德尔公国的旗帜。

    当这穆德兰公国最南边的城市摩的尔也竖起萨兰德尔旗帜的这一刻,我已经明白了,从这一天起,穆德兰将永远不复存在了。

    不过这一切我都不在乎,穆德兰公国对于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栖身的地方罢了,我对它从来没有过丝毫的归属感,即使是我生活了六年的城市摩的尔,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我们这样穷苦的人们根本就不在乎谁是统治者,只要我们能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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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的情况和我所预想的差不多,路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结队的军人。他们有的在结对扎营,有的在清理废墟……他们偶尔和这里的百姓有所互动,但更多的,只有粗鲁的命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重新规划着城里的秩序,这样看下来,摩的尔竟比之前看上去有序多了。我把围巾向上拉了拉遮住了脸,只留眼睛露在外面,让自己显得更加不起眼,同时不断的物色着合适的猎物。

    不得不承认,萨兰德尔公国的强大不是没有理由的,军人们不但体格强健,又敏锐警觉,同时非常的有纪律性,不容易下手。我简直不敢想象万一我失手被抓会有怎样的下场,可是胃部隐隐传来的阵痛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饿的感觉有多么的难受。仔细想想,我也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就连体格一向算是强健的我都饿的心里发慌,更不要提孤儿院里其他孱弱的小伙伴们了。想到这里,我动摇的内心又渐渐平复了下来:一定要找到吃的!

    我四处走着看着,寻找下手目标,突然看到一辆空空的货车从广场的前门驶过,车上隐约可以看出有新鲜泥土的痕迹。我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土豆!

    从车子驶过的方向以及泥土的湿润度来看,这辆车应该是刚刚把土豆卸下没多久,那么那些卸下的土豆应该就在广场这附近不远处。我连忙顺着车轮的痕迹找去,走了不远果然发现了一小堆驻扎的士兵。看来那些土豆就是给这些士兵的补给了。

    我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除了破败的建筑之外,这里还驻扎着一个个的军帐,军帐之间还留着不少小块的空地,那些土豆一定就在这儿的什么地方。

    我理了理我的帽子,深吸一口气。接着便一路小跑冲那些巡逻士兵视野的死角蜿蜒的向军营里面探入进去。这些年在底层的摸爬滚打让我有着比一般大人更加迅捷的速度,加上我身形瘦小,一时竟也没有人发现我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由于我并不知道储藏食物的营帐在什么地方,因此我这一路也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好几次都差点撞上执勤的巡逻兵,不过由于有着雪花的掩护,竟也没有被发现。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我找遍每一个营帐之后,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我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再这样下去佩儿她们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我透过雪花看到营帐前的小块空地里隐约有一个人影。我下意识的赶紧躲到废墟的墙角,深怕被他发现。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松了一口气,侧过身回头看去,这回我看清了,那竟然是一个女孩儿。看身高体型,她的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由于她背对着我站着,我无法看清她的长相,只能隐约看到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穿着华丽的衣服,应该是个贵族家的孩子。只是,她这样的娇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在战场的前线上呢?我觉得有些讶异,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她的眼前是一块废弃的焦木,焦木上停着几只战地乌鸦,久久不愿离去。而这些战地乌鸦不肯离去的原因,则是因为她的喂食。这时我才看清她的手里还捏着一块碗大的面包。

    她在用面包喂食乌鸦。

    看着眼前的场景,我顿时觉得很心酸,不由得又想起了佩儿,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仅仅是因为出身不同,她就可以锦衣玉食,用精细的面包喂食享乐,而佩儿却只能受冻挨饿……想到这儿,我的内心不由得有些许愤懑和激动起来,饥饿感使我冲昏了头脑,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已经霸占了我的思绪:我要把她手里的食物抢过来!有了它,至少佩儿能有力气再撑下去。

    此时我已经不想再考虑她贵族的身份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困扰,心里盘算的全都是自己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少。她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又是个女孩子力气小,只要我动作够快,抢了就跑的话,我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打定主意后,我一步一步缓缓的向她靠近,雪地是最好的掩体,将我的脚步声彻底的掩埋掉了。她始终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到了足够近的距离,我看准时机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抢过了面包塞进了口袋里。她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叫出声来。

    可谁知道,她的力气竟大的吓人,一下子就挣开了我的手,一扫腿就把我绊倒在地上。我一着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便和我一起倒在雪地上。我急着想离开,连忙起身,可是她又一个翻身将我压在地上,一时间我们两个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巨大的声响立刻吸引来了其他人,他们看到了那个女孩,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接着狠狠的将我甩在地上。我只觉得内脏一阵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又一个士兵狠狠的一脚踢在我的膝盖上,我听到了骨裂的声音,只感觉到一阵刺痛,随后右腿便失去了知觉,跪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来。不知是谁一脚踢在我后脑勺上,我扑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擦伤,喉咙里涌起一股腥味,嗓子十分的难受。

    我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不由得向那个女孩瞟去,显然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眼神里满是惊恐。一个身着战甲的白胡子老头领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她的身边,那些原本对我嚣张跋扈的士兵士官一个个都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看来那个老头应该是这一拨人的头头。

    一个像是士兵长的家伙扯着我的头发抬起了我的头,他十分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嘴里骂骂咧咧道:“小杂种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看我不弄死你!”紧接着,又是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落在我身上,我只觉得脑袋像是炸裂一般的疼痛,接着,意识开始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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